紀錄片「愛與狗同行」中，阿Paul覆述愛犬Brush彌留的一幕：
『護士為伴著愛犬的Paul遞上的紙巾，他搖搖頭沒有接受；護士安慰說:「哭出來會對你有幫助的。」沉默半秒後,阿Paul抬起頭對護士說:「如果你想幫我, 就給我一張紙, 好嗎?」 』
是的,有一種悲傷,不是眼淚、說話所能表達；那時，我也選擇了一張紙，寫了這封信，給您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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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毛:
您就這樣的走了。現在是2006年9月15日, 零晨一時。您走了兩天了。星期一那天, 看您咳得那麼利害, 看得我心都痛了。如果不是阿公說你早上吐血, 我也不會急著帶你去看醫生。沒想過帶你離家後, 您便不會再回來了。
我記得第一次見您時, 是在香港電台的停車場, 那時小慧參加了電台的一個動物比賽, 您白白胖胖的樣子很可愛, 那時候您才兩歲, 很怕陌生人, 硬硬的把屁股和身體貼在地上不肯走動。第二次見您時,是華仔帶您回家,說是小慧與某人分手了,所以連狗也不想要了。那時我家還有一只小狗coco,金黃色毛的松鼠狗, 也是被別人遺棄的小可憐。coco是個急色鬼, 看見貌美如花的您, 當然是色上心頭。他失控似的日嘈夜嘈,如瘋了一樣的到處便溺, 讓行為乖巧的您更受疼愛。但您越是被疼愛,coco的行為就更失控;後來, 家裡決定要把coco送走,那時, 我人在台北,沒有和coco說聲再見便分別了。
說實在的, 早年我確實不喜歡您。您來的時候, 很乖巧, 很純; 自從coco被送走後, 您的本性才出現, 那些讓人討厭的小姐脾氣馬上暴現,往日的乖巧都不見了。 我常覺得, 您就像那些奸妃一樣, 得到皇上的寵幸後便原型畢露。
您走的那天, 是13號零時50分, 那夜我一個人在客廳工作, 就像今夜, 天氣涼涼的。零晨二時多,電話嚮起, 我忽然想到那不是一個好預兆, 結果電話真是雄哥打來的。阿毛,下午看見您的時候, 您盡力的坐了起來,還笑笑的看著我們,但您越加急促的呼吸聲和不停顫抖的身軀, 我們都知道您其實是很辛苦的撐著...我撫著您的頭吻了一下, 告訴您只要再在醫院多待一天, 一天就好了, 我們便會帶您回家, 因為我和雄哥都知道您很害怕, 但您已有好多日沒吃東西, 必需要留下來打鹽水, 您實在太虛弱了。
您不是答應過我們好好的再待一天嗎?
由開始感覺您身體不舒服, 到您離開我們, 我想也有大半年了。昨晚我躺在阿婆的床上, 翻看著床邊的一本相薄, 想再看看您的樣子。我才發覺, 原來我們都好像沒怎麼拍過照。記得半個月前帶您去看完醫生後, 有一天您無聲的躺在地上, 斜視著在工作的我。我們相視了很久, 直到一滴眼淚從您的眼角流出。那時我還以為自己看錯,於是走近了您。您的眼馬上紅了一圈,我對您說: 不要哭, 毛毛。您好像聽到我的說話一樣, 深深抽泣了幾下, 像一個人哭的樣子。我把您抱在懷裡, 躺在沙發上好一會兒。這刻, 我再回望您常常躺著的椅子下, 再也看不到您的影子了。家裡變得異常安靜, 但那種安靜是不尋常的, 也異常的潔淨, 沒有了您的大小二便, 亂咬的報紙痕跡,被翻轉的垃圾筒......
阿雄哥常說您是人不是狗, 因為他是家裡最疼愛您的人,他最懂您, 也最捨不得您。雄哥結婚後這幾年,您常常都顯得悶悶不樂, 而我又忙著工作早出晚歸, 一直都把您忽略了。只偶然靠雄哥回家帶您出外走走, 您才會開心點。
以前我總以為, 如果有一天您百年歸老, 我也不會覺得怎樣, 就像德絲、小黑、甚至coco的離去一樣。可是這兩天, 我的心一直在抽痛著, 每天在回家的路上, 眼角都彷彿看見您白胖的身影在我面前走過。這幾個月來, 您因為生病所以連毛色也不再潔白了, 臉龐也因為沒吃東西而顯得額外瘦削。您走的那個下午, 我原本因為工作忙碌不會來看您的。但不知為什麼, 心裡有一個被掏空的感覺突然來襲, 像是某些東西催促著我無論如何也要去看您一樣。說起來, 還好我來了, 否則我可能會十分遺憾。阿雄哥一直很後悔那天沒有把您帶回家去, 讓您孤獨的在那個氧氣箱中走了。然而我是深信您是不想我們傷心, 所以選擇了下午用那個淡淡的笑容和我們道別。
我們家裡從小便開始養狗, 可憐的小黑是急性腸胃炎走的, 而德絲則是百年歸老地走完最後一程, 但她們都是在家裡離開的。而您, 卻是在那個貓房的氧氣箱裡, 孤獨地呼完最後一口氣。您走的那個零晨, 我和雄哥都沒有睡好, 等待天亮到愛護動物協會處理您的後事。那天早上我們冒著黑色暴雨到愛協, 我和雄哥直到看見您的遺體, 心裡才安靜下來。看見您不再痛苦地沉睡著, 我們才感到安慰。撫摸著您還軟的白毛, 我們用毛巾把您好好包著, 一起目送您被送離愛協, 我們才各自回去。
阿毛, 我們都不能伴您走最後一程, 要您孤身上路真的很心痛。和您一起十多年了, 我常以為有朝一日如果您要離去我也不會怎樣, 可是這兩天我吃不安睡不好。如果您有靈性的話, 希望您看見我在給您寫信。阿毛, 因為您的離去讓我想多留一點愛給身邊的人, 尤其是阿公阿婆, 他們都老了。我這樣說不是因為以前沒有太多時間陪您而內疚, 而是因為您, 讓我覺得有愛在身邊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。人的世界很繁亂很紛擾, 人與人之間越來越沒有愛的存在; 因為您, 我想把愛人的心放得比工作更重要。如果您看見我所寫的, 希望您放心走吧!而阿雄哥, 他會先把您接回家, 再把您撒落在南丫島的山路上。您還記得嗎? 我們曾一起走過的南丫島山路, 阿雄哥原本想再帶您去一次的...他答應過您的事, 一定會做到。
謝謝您和我們一起渡過了人生的黃金十年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