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最好的朋友最近生了個可愛的女兒, 當媽媽去了。心裡真替她高興, 可是這卻又沒有因此掀動我的母性。因為作為"媽媽"這回事, 我其實比她早早經歷過了。而關於我作為別人"媽媽"的那一段時間其實也並不算長,而且也都只是自找的(對, 沒有人要求我那麼上心), 卻足以讓我了解為人兒女其實確實不應自找遺憾,回家找自己的母親(或那些你著緊但又故意忽略掉的人)去抱一下吧.....如果她們還在的話。
我和我的兒女們, 雖沒有真正的血源關係, 但那種牽絆緊緊相扣, 和一切有血源關係的"關係"其實真的很像。像許多沒有心理準備做"媽媽"的媽媽一樣, 我也是在毫無預警的情況下擔當上這"母親"的角色。這是件很奇怪的事, 當所有人以為一切都是玩玩的時候, 我卻為懵懂無知的為小孩負上了責任。於是, 我就像那許多的『沒有心理準備做"媽媽"的媽媽』一樣, 靠著本能把孩子帶大。也像所有眼中只有孩子和家庭的媽媽一樣, 身形樣貌日漸失修。但管他呢, 只要家裡平安孩子健康, 就夠了。關於自己的一切, 彷彿都順理成章地變細, 直至消失在塵土裡。
我常反思作為女性的自我覺醒問題。做"母親"時, 我們都無可避免地把自己縮小, 來成就兒女和家庭的"大", 這恐怕是所有雄性動物都不能理解的本性, 就像女人無法理解男人無法專一一樣。去年有一天, 我在回公司路上遇見一個暈倒地上的老婦。那背影那年齡那模樣, 看上去居然那麼像我的母親, 讓我心膽俱裂了一秒。我猛然的跑了兩步, 才發現那人並不是我的母親。不過, 那別人的母親手邊的東西散落一地,還好她並沒有完全昏倒過去, 她盡力的把身體支撐起來,在那下著微雨人來人往的天橋上, 那情境形成了一個很淒楚的畫面。然後許多路人都蹲下來去扶起她, 安慰她....
當女人跌倒時, 往往都是被路人扶起她, 安慰她....而她心裡的那個人, 卻總是沒有時間沒有耐性沒有心情好好了解她跌倒的原因。誰叫你不專心走路? 誰叫你沒照顧自己健康? 諸如此類的。然後, 女人又唯有假裝若無其事的重新站起來, 關於自己的一切傷痕,最好不要曝光不要煩人自己把它埋了口, 直至消失在塵土裡。
在雄性主導的萬物世界裡, 雄性動物只管創造生命, 不會理會事後那個生命和母體的死活。天橋事件的那個晚上我回到家,靜靜的走進母親的房間,為她把綿被拉好, 然後決定不會讓自己成為另一個自縫傷口的"母親"。那或許是一種過份悲觀的想法, 不過那一刻, 我只是忽然地想到一個人走在路上那種很疲累很寂寞的感覺, 而我的全程投入也許最終也只能像一切天橋上的老婦一樣, 終有一天累極跌坐在天橋上, 然後被那些無關痛癢的路人扶起我, 安慰我....
想得太遠了。
我不是個婦解份子, 也不是女同, 但不能避免地對兩性關係存在了悲觀和不信任。但是我的朋友啊, 我相信你確實比我能擁有一個最美滿的家庭和結局。我們即使有如兩生花般相似的個性, 卻有著極端不同的感情命運, 這是我唯一感到安慰的事情。但願你女兒快高長大, 和你的愛人保護你免你孤獨一人走在人生的天橋上。
